laphell

永远不会忘记
那黎明前向着破晓天空
奔腾而去直至消散的山岚
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

纵使相逢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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纵使相逢(一)


二、彼时往事

宋岚只觉浑身疼痛难忍,似在烈火中焚烧,又似在寒霜中冰冻,忽冷忽热,万分煎熬。

焦灼疼痛中,忽然感到有一只手搭上了额头,一股清流蔓延开来,无比熟悉,抚平了身上每一寸痛楚。



星尘?



属于友人的灵力让他顿时清醒。



用尽全力睁开眼,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,待看清了,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人。

可那人眼眉间覆上的那白色绷带,隐隐露出的那凹陷眼窝,都让他呼吸一滞,差点落下泪来。



“你醒了?感觉如何?”晓星尘微微倾身,从旁边一个绿衣服的小姑娘手里接过药碗。

宋岚发现这姑娘似乎也是个盲人,眼里一双白瞳,空洞洞的,没有神采。



“我……”张嘴就是一副破损的嘶哑嗓音,三人皆是一惊。

“呃……没事,你伤势虽严重,慢慢调养总会好的,这嗓子,也需时日。”

“……”不。宋岚心惊的并不是嘶哑的声音,而是这个陌生沙哑的声音,让他彻底回想起那个可怕而匪夷所思的夜晚,他只想看看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何模样。

他费力地扭动着要坐起来,却被晓星尘按住了。


“你别乱动,伤口会裂开。”
“……抱歉,我……”
“好了,先吃药吧。”
“那个,有镜子吗?我……我想要一面镜子。”
“噗嗤~放心,只是伤了喉咙,你没毁容。”
“呃不是,我……”抬手之间都疼痛难忍,看来伤势真的挺重。
忽然,宋岚瞥见自己的手只有四根手指,心凉了一大截,“算了,不用了。”



“嗯?镜子没有,不过我可以给你打盆水。”晓星尘放下药碗,起身准备打水。
“真的不用了!”这本就沙哑的声音带着些绝望和纠结,如野兽的嘶吼。



大概是被这人突如其来的声音和怪异的言辞吓到,晓星尘刚迈步就磕绊了一下,他本就看不见,虽说失明有段时日了却还是不甚习惯,平时总是磕磕碰碰,倒也未放在心上。

可宋岚瞧见却不这么想,他看见星尘被自己的失态吓着,眼看就要跌倒了,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,原本坐起来都困难的身体,硬是被他挪了出去,滚到地上,做了回软垫。



晓星尘摔倒以后并未感受到预料中的疼痛,反倒是摸到缠着纱布的身体,顿时哭笑不得,“你这人……好生奇怪。不痛吗?”



此刻阿箐的内心点头如捣蒜,她也觉得这人好生奇怪,一开始看见道长那表情像是抛弃孩子的父母多年后来认亲,那个心酸怜爱又不敢相认的眼神到底是什么鬼?阿箐用本来就是白色的眼珠再翻了个白眼。
后来么又突然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,着急要找镜子,急到都滚出去了,这么怕毁容啊,又没长得多好看。给他找了么又突然不要了,还大吼大叫的,吓唬谁呢。

把这个突如其来的重伤病人一顿腹诽之后,阿箐给这人标注了个“大概是个智障”的标签。



“你看你,把药都打翻了。”
晓星尘摸索着地上药碗的碎片,慢悠悠地收拾。

宋岚看着他青葱一样的指尖,心惊胆战地生怕给碎片划伤了,“你……你别动,我来收拾。”
说完挪着僵硬的身体和根本没法动的手真的打算干活,好像晓星尘的手指被划伤比他自己全身的伤口都疼似的。


“停停停,你才别动,快躺好,一会儿伤口裂开比这更麻烦。”晓星尘对着空气摆摆手,露出些许嫌弃。
“抱歉,给你添麻烦了。你救了我,理应报答才是,我还添乱。”

“你好好躺着,就不麻烦。”虽然嘴上这么说,晓星尘的嘴角却是比平时更弯了几分,他想着这次救的家伙虽然傻气,倒还是个心善知礼的。

“还有这位小姑娘,把你辛苦熬的药打翻了,对不住。”
“啊?没……没什么。你以后别大喊大叫的,道长看不见,容易受惊吓知道吗?”
“嗯,我知道了,谢谢你。”

阿箐顿时觉得这人也不算是智障吧,顶多有点傻。嗯对!就是傻!



养了几天伤,晓星尘还是不允许病人下床,还和阿箐一起看着他。虽然这两人都看不见,但敏锐得很,一有动静就齐刷刷转头,跟看得见似的。所以病人只能老老实实休息。

对宋岚来说整天坐着不算什么,可却苦坏了阿箐。她都快无聊死了。



这天,阿箐依然苦哈哈地干着监督员的活计。道长在旁边弄药材,还不允许打扰。无聊死啦!阿箐盯着乖乖坐在床上的“智障”,心想这家伙倒也真的挺老实,明明长的是张爱搞事的脸,真是奇怪。

哦对了,他还闷得很,除了嗯就是哦,要么就是抱歉对不起麻烦你了,憋不出其它话,不声不响能坐上半天!怎么有这么无聊的人?



阳光从窗边落进来,照到榻上那人的眉梢,显露出一股冷淡的温和。阿箐觉得这一幕相当地……奇怪,难以描述,就是觉得违和。总觉得这表情和这张脸特别不相称。忽然她对这个人有了点小兴趣。


“喂~你叫什么名字呀?”
“……”宋岚看着小女孩,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“你这人闷死啦,问啥都没反应,该不会连自己名字都忘了吧?”
“这个,我……”其实宋岚刚开始被问到的确有些顾虑,可他前几天就决定与星尘相认,若是借此机会也未尝不好。

可这如夺舍一般的事,星尘可会相信,又该如何启齿?就算不谈这些,当初说诀别的分明是自己,如今又有何颜面回来,还承他的恩,他的眼。他又可愿与自己相认?
一想到这些,他的嘴唇和双手都有些微微发抖。


“其实……”强行压下那份惶恐与不安,抬头看见晓星尘放下手里的药材向他走来,这个时候宋岚觉得,没有什么比眼前这个人更重要了,那些个顾虑、担忧、害怕都是给自己找的借口。“其实是这样的,我……”


刚出口的话突然被晓星尘打断,还对他做了个“嘘”的手势,“不用说了,没有人逼你。阿箐也只是好奇,没别的意思。”
“不,是我自己想……”宋岚还想继续告诉他,可晓星尘却已经转而对着阿箐说话了。


“阿箐,无论是谁都有不想告诉别人的东西的,知道吗?”
“不过就是问个名字嘛……”阿箐一脸不屑,“没干过坏事才不会遮遮掩掩呢,道长肯定就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。”
“不,就算是我,也有很多不愿被人提起的往事。要是你问我,我也会感到难过吧。”
“啊?这样啊……那我不问就是了嘛~”阿箐鼓着嘴,又有些小心翼翼地说,“道长不想提起的往事,是和你的眼睛有关吗?”
“……嗯,算是吧。”
“那你之前不是说这是和你一个朋友有关?”
“……我……这……”
“啊……我不说了不说了!”阿箐装着看不见,可她看人的脸色却是极其伶俐,察觉到晓星尘脸上交错的复杂情绪,立马闭嘴。
她知道道长情绪过激会流血泪,她不想那样。


“……呵”晓星尘兀自叹了口气,背着身推门而出。屋外阳光灿烂一片暖意,明明已经没了眼珠可好像还是会被太阳灼伤一般,他想着,最近这个年轻人太像了,总是忍不住想他,可如何是好。
不想知道这个人的名字,是想继续欺骗自己维持一段虚幻的回忆复刻,还是,不想让任何人取代自己心中的那个位置,即使再像,也不行。


他自己,都不知道。




日头微微倾斜了些,屋里的窗子这时已落不进阳光了。却能看见窗外长身玉立的人。
原来,我是你不愿提起的痛苦往事。
草榻上的人维持着张口欲言的姿态,身子却颓然倒下去,缩成一团,轻微地颤抖。


阿箐觉得屋里屋外的人都好奇怪,算了,不管了,还是道长比较重要,得带他出去散散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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